電影是美麗的
但是現實是很殘酷的
現實是有一個一路力爭上游 不屈不橈
終於一圓大聯盟投手夢的熱血黃金手臂
投手板上的 40 號背影是激勵人心的光芒
必殺的滑球是血汗的傳奇
報紙有個花痴專欄
贏球歌誦他
輸球給他秀秀
但是他沒有完投九局的能力然後他有時候只投了三局
就被打爆
現實是有一個一路過關斬將 屢戰屢勝
終於一圓歌手夢的星光傳奇
我們只要一個好聲音
我只希望讓我的歌聲感動每一個聽到的人
但是他謊報年齡 需要炒作
然後他最紅的歌是別人的主打歌
現實是有一個學生情人 高中生女神
藍色大門裡清新脫俗
不能說的秘密裡盼顧倩兮
純純的學生戀情
兩小無猜的青春戀曲
但是他的現實中的男朋友
是一個年齡大他兩倍的歐吉桑
高中生
回家吃奶吧你
現實是有一個黑心集團董事長
內線交易 掏空資產 貪贓王法
法理難容
罪大惡極
人人除之而後快
但是他逍遙法外
現實是有一個形象正派 一塵不染的政治明星濁濁塵世中的一股清流
一片黑暗中的光明希望台灣的未來好像在他身上
慘澹的股市難道能靠他重回萬點
但是人人都說
Long Stay
其實 嚨是假ㄟ
電影總是美麗
但是現實總是殘酷
現實常常有電影的精采開場
但是他很少有電影的完美結局
是阿
既然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又何苦要用言情小說欺騙我的感情
既然網友終究要約出來見面
又何必要用 Photoshop 美化網路相簿裡的照片
於是
你有索命黃道帶他直接讓你面對現實
你有一個神秘的連環殺人兇手
看不懂的密碼
找不到的線索
解不開的謎題
緊張 懸疑 刺激
但是最後還是抓不到兇手
案件往往就不了了之
你有一個鍥而不捨的推理天才
不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不畏懼任何艱難險惡
不放棄最後一線希望
勇敢 機智 堅強
但是他老婆走人
飯碗搞丟
每個人都當他是白痴
哭
哭嘛無效啊
索命黃道帶不再美化殺人的浪漫
英雄的神威也不再醜化媒體的膚淺
警察的愚笨
他不是美麗的電影
他只是殘酷的現實
每年有幾百人死於刑事案件
連環殺手其實只貢獻其中 1%
整部電影不會讓人覺得殺手有多恐怖
解謎有多刺激
辦案有多好玩
他只讓人知道
破不了的連環殺人案有多痛苦
不安 無奈 沉悶 鬱悶
然後你開始覺得無聊
辦了 7 年都破不了案的無聊
電影看了 3 小時還是看不完的無聊
那就是索命黃道帶想傳達的現實
他是一部告訴你
連環殺手不是像電影上那種連環殺手 的電影
抓人不是笨笨的破解密室殺人手法
破案靠的是其實只是過濾人際關係 找出嫌疑犯
定罪沒有偶然發現的證據 奇蹟出現的證人
事實上有時候你連張搜查令都拿不到
殺手不會照著七死罪殺人 或是黃道十二星座殺人
他沒有奇怪的拷問機器 也沒有獨門的絕世神兵
他只是開個冷槍
在每則社會新聞裡 冷冷的累積死亡人數
然後他從頭版 移到社會 3 版
從專刊報導 變成角落一個小小的方塊
電影一開始的時間間隔
以小時計算每一小時都要繃緊神經
每一個發展都人迫不及待
然後是天然後是月
然後是年
然後他就被遺忘
你有一個被人暗殺的高級軍官
他背後是軍購案的黑幕 動搖國本的重大秘密但是你沒有傑森包恩
所以他沒有結果
你有一個慘遭滅門的地方首長
滅門的血仇 政治的黑暗
但是你沒有約翰麥克連
所以兇手也沒有就地正法
你有三個不見天日的死刑犯
真相依然不明
司法依舊封閉
但是你沒有失控的陪審團
所以她們又被抓回去關
然後你有神秘的連環殺手 Zodiac
但是你也一樣 最後終於忘記他
因為變形金剛空降地球
因為傑森包恩重出江湖因為特別費開庭
其實絆腳石計畫是假的
F22 也沒有那麼神
但是每個在索命黃道帶裡死的人
都是真的
-----------------
很難想像這部電影是大衛芬奇的電影
老芬的電影以強烈的實驗性
和強烈的影像風格出名
但是他這次把那些個人風格全部拿掉了
就像他把所有的連環殺手元素都從電影裡拿掉了
想看連環殺手
去看火線追緝令吧
七死罪殺人
死狀五花八門
死法引經據典帥哥警探搭配老練幹員對決變態影帝
嗯
一部經典應該可以滿足每一個最挑剔的要求
老芬不要拍這種電影了
導演盡了商場道義後
也該盡盡社會責任了
於是索命黃道帶的商業版
在電影裡變成一個很諷刺的笑話
電影當然可以拍成每個人想要的那個樣子
拍成火線追緝令第二
或是德州電鋸殺人魔第三
但是你發現
那原來是那麼好笑的一件事
對每個牽連其中的人
對每個無辜受害的人對那些為他付出一切的人
對那些因為他失去一切的人
索命黃道帶的商業版只是一個笑話
所以老芬放下屠刀 痛改前非
三餐茹素 每天五點爬起來抄大悲咒用最嚴肅的心情
拍了最悶的一部索命黃道帶
他沒有用上任何戲劇化的手法
沒有爆點
沒有高潮沒有大逆轉
沒有灑狗血沒有真相大白的回憶剪影
沒有全部都串在一起的一條靈機
他冷處理所有的突破
淡化所有的進展
因為他知道最後還是沒有破案
他沒有修剪任何不必要的片段
電影不是只將焦點鎖定在年輕斷背山的帥哥
它讓每個腳色都說完他的故事
它讓每個支線都走到他的結尾
他知道最後其實沒有英雄
然後老芬完全放棄描寫兇手
他不想再把殺人犯變成浪漫的黑暗英雄
選民的分裂
是政客的責任
Fans 的膚淺
是偶像的責任
觀眾的嗜血
當然也是導演的責任
老芬不要你在他的電影裡期待一刀又一刀的虐殺
一個又一個的謎題
和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Zodiac 是第一個利用媒體散佈恐懼和知名度的殺手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自己的英勇事蹟被拍成電影
終於
老芬終於還是拍了 Zodiac但是他不是拍 Zodiac 的電影
他知道故事裡沒有天才罪犯
只有一個卑鄙猥瑣的混蛋 濫殺無辜的人渣
Zodiac 是片名
但是 Zodiac 不是主角
老芬只是借用他的故事
重現了一個過去的社會現象
他不是紀錄一個犯案的故事
他只是紀錄了一段辦案的過程
那時的媒體
那時的警察那時的爭議
和那時的恐懼
或許筆跡鑑視法很不客觀
但是那個國家堅持無罪推定的精神令人尊敬
或許媒體是連環殺手的一個幫兇
但是開會討論的編輯看起來其實不是那麼勢利
或許那個堅持到底的漫畫家真的是一個英雄
但是媒體和警察要做的事情 比想像中的要多的多
這種拍攝角度
是老芬對 Zodiac 作的諷刺 和譏嘲
他不去美化 Zodiac 的動機和手法
然後他肯定 Zodiac 嘲笑過的那群人
電影的節奏很慢
故事拖的很長
觀眾看的很悶
但是老芬就是這樣拍了
Zodiac 不是一本曲折離奇的犯罪小說
但他比較像是一份平淡的犯罪報告
但是他其實也不難看
電影不精采
但是整理的很仔細 很流暢
放映師的地下室還是讓人不寒而凜
計程車命案的現場勘查拍的爐火純青
然後他告訴你
並不是沒有證據
就不是事實
真相或許是事實
或許只是你相信的事實
辦案或許只是一種盲目的執著
他甚至已經不是一種對正義的執著
破案或許是對受害者的救贖
也或許只是對連作夢都在猜兇手的自己的救贖
嗯
那是真正的連環殺手的故事
被時間遺忘的無解謎題
老芬可能對不起每一張付錢的電影票
但是這次他對的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