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 / 張愛玲
霸王別姬是一直很想嘗試的設計主題或許可以用比較現代的手法
表現那個最傳統的愛情故事
但是不管怎麼嘗試
都沒辦法擺脫青衣花杉的嫣紅色
和那張深沉的無雙臉譜
陳凱歌大概不知道
他的同志電影已經把霸王別姬的形象
死死烙在每個人的腦袋理
找資料的時候
李碧華的小說瘋狂出現了 10 幾頁
另外 10 幾頁是他的小說改編成的電影
奇怪
女作家要寫就寫女同志啊你寫男同志幹麻啊
在李碧華的小說裡
小豆子從來只當自己是虞姬
而沒有當過自己是男人
還好
還有一個張愛玲寫過同樣的題材
霸王別姬是張愛玲 16 歲的處女作
在他還是作白日夢的百折裙的得獎作品文筆沒有他後來那麼神乎其技
但是已經很有味道
或許是這篇小說
讓他真正喜歡上寫作或許也就是這篇小說
在他顛沛流離的時候 提醒他一個活下去的方法
這篇短篇收在他的張愛玲短篇小說集
那本書是我少數能完整看完的言情小說集
有一本是李碧華的小青
文筆 情節 還有手法都完美到無法挑剔
小青是一本好看到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精采小說
既然沒有伸手拉我 氣人
不知道要怎麼作
才能把短短一句話寫的這麼自然 這麼生動
但是和前後文串在一起 又可以看起來這麼優雅
如果你自以為自己有點寫點什麼的天份
李碧華的小說會把你卑微的自信完全粉碎
還有一本是白先勇的遊園驚夢小說寫什麼已經不太有印象
不過那時候很好奇
一個男作家幹麻總是要把女人當作主角
一個男作家幹麻總是在寫婆婆媽媽的言情小說
喔
他是同志難怪
然後是張愛玲的短篇小說集
本著朝聖 瞻仰古人的心情 挑了書架上他最薄的一本來看
他的文筆好到沒辦法形容
一般人用瑰麗來形容真的一點都不過分在古典和現代的交界
他好像捉住了最微妙的那一點平衡
只有那時候的女小說家可以寫的那麼雅致
又不會俗艷寫那種句子
會讓一個男人像是穿了高叉旗袍一樣彆扭
不過他寫的真的是很標準的言情小說
看那種小說
會讓一個男生像是穿了魔術胸罩一樣渾身不自在
或者是他藉言情小說刻劃了大時代的背景
或者他只是借用大時代當作言情小說的背景或者是他用言情小說描寫了各式各色的人生
或者他只是用各式各色的人生渲染了他的言情小說或者就只是他描繪感情的文筆過於細膩
而那樣的文筆就只能存在言情小說裡
他畢竟是寫了很多的言情小說
很久以前的言情小說不是擺在漫畫出租店
封面有個擦粉之後又打光 打光之後又柔焦
柔焦之後還瘋狂沙龍修片的插畫美女
他擺在圖書館的架子上
密密麻麻的字印滿了厚厚一疊 不分冊
陳舊的封面 打開來有一種舊皇冠小說的泛黃氣味很香
書名很古典
文筆很優雅
然後故事非常成熟
民初的小說家很厲害
他們的年代離我們很近但他們已經用成排的舊小說
把不眠的夜上海釀成一種悲歡離合的感覺
但是很遺憾
那時候的言情小說家也創造了很多言情小說的壞習慣
一個男性角色在言情小書的地位會非常卑微
他是醫學系的高材生
課外活動的表現也非常活躍喔
當然
他的笑容也是非常迷人的
這在小說裡只有短短的三句話不過一個男的大概要多積陰德 多作善事
然後狠狠投胎三次
才有機會達到這種言情小說男主角的基本標準
喔
當然
他家裡當然也是非常有錢的這根本已經是常識的東西就不要再提了
所以你不只要投胎三次
事實上大概要投胎四次以上
有一位言情小說家說過一段話
每個女的都有一個浪漫的幻想
他在海邊有一棟渡假小屋
而他和她可以在沙灘上一邊聽海浪聲 一邊數星星
記得
浪漫的不是在沙灘上一邊聽海浪聲 一邊數星星
還是看什麼日出日落浪漫的是那棟在海邊的高級渡假小屋
不管情節有多夢幻
言情小說家的腦袋基本上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你不完全符合上述男主角的每一項條件
那是很悽慘的一件事你會看到張愛玲的女角在某一天
用哀怨的眼光看著你
幽幽的嘆了口氣
就這樣
就只能是這樣
想著你是如此平凡
想著他美麗的青春就這樣像玫瑰一樣逐漸凋零
最後只餘下一地餘風掃殘葉
言情小說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東西
他真的非常不適合男性讀者
雖然情節不太一樣
雖然主角個性每個都不同
大部分的女主角在張愛玲的短篇小說有著一樣的煩惱
他會煩惱得不到愛
然後他開始懷疑他得到的是不是愛
言情小說寫他們心動
嚮往然後猶豫
然後懷疑
然後害怕最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每個短篇寫的是其中一個階段
或者一個女主角必須很不幸的走過好幾個階段
那個時代的小說女主角
言情小說對他們來說還很像是單選的選擇題
雖然指腹為婚和登門提親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但那時候的小說裡
他們大部分還是只做選擇題所以流星花園有杉菜和他的 F4
所以韓劇裡有了未婚夫還會殺出一個青梅竹馬
或者是一種劇情需要
或者就只是一種習慣
或許是他們一開始就作錯題型
所以李碧華的小青有法海和許仙
所以李碧華說許仙也有青蛇和白蛇
基本上爛男人許仙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人他通常只是在選擇用上半身思考
還是用下半身思考而已
不管怎麼樣輕鬆的喜劇
每個答案都好的不得了
哀怨的悲劇
每個答案最後你都不想選
而幽幽嘆口氣的女主角
總是拿著 2B 鉛筆在小說裡畫著答案卡然後填著他的志願卡
而不管怎麼樣
女主角總是怕選錯
然後懷疑自己選錯所以他們總是有點遺憾 有點惆悵
言情小說好不好看
就看這個選擇題設計的精不精采
沒有一種文學能像言情小說一樣
把兩男兩女的關係弄得那麼複雜
下面是張大師親自出手的精采示範
甲女和乙女是好到不行的手帕交
乙女
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說喔
甲女有一個追求他的丙男
但是目前甲女的選擇題有不只一個選項
故事這樣很沒有深度
所以
丙男事實上是喜歡乙女的
甲女或者只是一個高級跳板
或者只是一個高級備胎
或者只是一個第二志願
網路相簿風險之一
原 Po 比較正
就是這個狀況
但是
乙女已經有一個深愛的丁男了
嗯
事情好像還好
這大概只是偶像劇程度而已罷了
笑話
張愛玲號稱近代女小說家之首
故事哪裡是這麼簡單
告訴你
丁男是乙女的繼父
轟
丁男於道德和社會關係上和乙女不能有任何結果
於是丁男後來又愛上了甲女
網路相簿風險之二
左邊第二個還比較好看
就是這種意思
這樣不好嗎
這樣很好因為甲女其實也不討厭丁男
雖然年紀大了點
但是房子 車子 什麼都有了
嗯
這不是我自己判斷的
是甲女親口告訴乙女的
於是有權有勢 成熟穩重的丁男
縱橫全場 大小通吃醫學系陽光帥哥丙男
終究只是一枚免洗的煙霧彈而已
甲女是乙女最好的朋友
但是他愛的是和乙女一樣的丁男
怎麼會這樣
乙女當然不能接受
於是他極力撮合甲女和丙男
甲女 你其實是愛著丙男的啊
丙男 你是真心愛著甲女的吧
記得嗎
丙男事實上是喜歡乙女的
唉
阿
還有個戊女戊女也是愛著丁男的
奇怪
這樣會不會太亂了
丁男沒必要這麼帥吧沒什麼好亂的
戊女是乙女的媽媽
戊女是丁男的牽手啊他愛丁男其實很正常
不過 提醒你
現在丁男已經不顧一切愛上甲女了
嗯
很複雜不要說你看不懂了
才甲乙丙丁四個編號
我都檢查了兩次才確定沒有編錯
嗯
這只是他一篇短篇小說而已可是他已經讓你沒有看長篇的勇氣了
武俠小說基本上是一種對這種言情小說的反動
他從來沒有單選題
天龍八部 倚天屠龍記和神雕俠楊帥作的都是複選題A B C D E
通通吃甘抹淨 打包帶走
嗯
武俠小說地位會這麼低
真的不是沒有原因
同樣是通俗作品
言情小說的妄想症狀要輕微一點武俠小說家總是認為自己年輕 英俊 武功天下無敵
武俠小說是全中國美女密度最高的地方
而言情小說家通常不會去強調女主角特別漂亮
男主角帥不帥
他們通常這樣回答
嗯
還好啦
小說主角總不會是棒棒的無腦 FANS
就算哈的要死還是要矜持一下
言情小說會有這麼多的壞習慣其中有一部分原因
或許是來自於作者的生長背景張愛玲的家世顯赫
在那個時代
有幸受高等教育的女性作家誕生在非常優渥的環境那時候的言情小說寫的不是虛幻的白日夢
他們寫的就是作者親身的體驗他的世界很奢侈 很夢幻
詩歌 舞會 馬車 法國文學 燭光晚餐
還有鋼琴老師和芭雷舞老師
那些只存在現在小說的白日夢
對他曾經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他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
也不用煩惱任何事情甚至從來不需要去爭取什麼事情
或是試著去實現什麼事情
那些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它可以輕易的握在手中於是他沒辦法感覺他的份量
或者是現實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黑白紀錄片
或者是現實就只是小說中生離死別的浪漫背景或者是現實對他來說太陌生
或者是現實對他來說太恐怖
偶爾天真一下還不要緊
那樣有系統地天真下去 到底不大好
雖然他這樣批評過言情小說
但張愛玲和他的小說
終於還是選擇了一種很輕鬆的生活方式
在那個動亂的時代
他還是很幸運雖然不算是平順
但是也不算是刻苦雖然少了一點溫暖
但是畢竟也不能算是痛苦
他最後還是可以瀟灑的在國外靠寫作維生
現實世界對他來說像是早報的新聞讀完之後
他可以關上房間門
泡杯咖啡 繼續寫他的傾城之戀
那是一種很奢侈的單純
於是它筆下的言情小說也有一種很奢侈的單純
或許
這就是女主角總是在懷疑的原因
霸王別姬簡單很多
這次可以單純欣賞只屬於他的文筆
那種只屬於中國古代的浪漫
和那種只寄託在遙遠傳說裡的幻想
有人說
中國的藝術是一種悲劇的藝術
你最熟悉的英雄都失敗了岳飛壯志未酬
諸葛亮也壯志未酬
你最熟悉的兩對情侶
也都沒有好下場
祝英台上吊
梁山伯也上吊然後虞姬自刎
然後霸王也自刎
據說是因為寫這些東西的作家
人生通常也是悲劇據說是因為古時候人生是喜劇的作家
都去作官了
所以
中國戲劇中最精采的戲劇
叫做悲劇中國文學中最美的美
叫做淒美
干將和莫邪的傳說有很多
而我們只喜歡他們攜手投入爐火中的那一個
中國古典章回言情小說 只有一本而那本書的女主角最後病死了
男主角當和尚去了
張愛玲的小說很多
而總是以不完美的悲劇收場就算是那時候的虞姬
在張愛玲的筆下還是懷疑過 還是猶豫過
或著是因為她離婚又再婚或著是因為他看著那個劇作家的時候
偶爾也會想起另一個親日的作家然後幽幽的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