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推門
走進殘破的祠堂
落葉滿地
香火燃盡
唯有一絲陽光從窗外灑落
照亮壇上歷代傳人牌位
如同一雙雙眼睛
或欣慰 或親藹 或好奇 或關切 或嚴厲
伏虞斷劍益發溫暖
如同遠行的游子歸鄉
握在手心
甚至能感覺到它的心跳
伏虞是記憶的載體
太吾殞命前
將畢身歷練貫入 待後人拾取
如臨別的祝禱
和囑附
將一切託付給未來
佛語輪迴
今生來不及 留待來世
終能修成正果
希望的薪傳
千百年不曾熄滅
或許終能有一人一劍
斬妖除魔 頂天立地
無奈傳承中斷了很久
記憶只剩殘片 如吉光片羽
但這是無常第一次感覺
他不孤單
他有過去
然後有未來
斷劍將寫進他的傳說
很好
他想
至少死後有東西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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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整理了祠堂
從此燭光滿室 香火不絕
無常並不迷信
但他敬重別人的犧牲
他重修了驛站
而後車馬絡繹 南來北往
驛站旁自有攤商群聚
山海奇貨 名產小吃 叫賣聲不絕
很快
這裡會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市集
山泉旁開了間茶館
泉水清冽
茗品稀有
自有奇人異士聞香而來
無常又發現
村內有珍奇花草 可採草藥
更有毒沼蛇窟 可煉寒毒
太吾村是塊寶地
只是村民早已習慣無為
他們等待救星
然後等待主人
時間在這裡停滯
直到有人將他再次運轉
依賴是一種病
需要治療
無常很少提出要求
也很少提供協助
村民對他產生怨懟
這是一個和傳說不一樣的太吾
無所謂
村民必須學習
為自己活一次
村里大興土木
乞丐被迫加入勞動的行業
當是贖罪 亦得溫飽
無常覺得這樣很好
他不怕乞丐報仇
前輩有云
仇人在旁 能讓人時刻保持警醒
如同後頸上懸一柄毒劍
傳說前輩茹苦含辛
十年習藝 三年爭霸
終將滅門仇人斃於掌下
最後
無常將煉功房建在密林深處
他不喜歡被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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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喜歡秘笈
書能傳功 亦能解惑
更有啟發
泛黃的書頁記上疑問和注解
截長補短 博引旁徵
每有所得
隨即起身試招 往往通宵達旦
他將蒐羅的秘笈分門別類
整齊排列
他喜歡東西乾淨清爽
完讀的那列 是他成長的軌跡
無常更喜歡練氣
真氣在經脈運行
如春天溪水流過 清涼沁人
時而衝破關竅
如冬日暖陽普照 通體發燙
無常喜歡變強的感覺
岐黄要略
借名太古炎黃醫典
雖為入門內功
但從醫理切入
對經脈穴位 丹田氣海皆有詳解
極易初窺門徑者習練
周天運轉
時序更迭
每一天
無常都更強一點
暗器出手時已隱隱有破空聲響
如鳥啼蜂鳴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
他迎來相樞入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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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無常正打坐運功
混元真氣流轉
漸入忘我之境
他的影子開始開口
說話
影子沒有嘴吧
但一字一句 在腦中清晰無比
你想要什麼
英雄豪傑
拯救蒼生
達官顯要
榮華富貴
太吾傳人
傳劍殉道
相樞問
不
無常說
影子沒有動
但無常知道 相樞點了點頭
我要
自由
無常說
在相樞面前 沒有人能藏住心聲
自由
所以我必須變的強大
影子臉上沒有表情
但相樞笑了
我會幫你
影子說
剎時
窗外狂風大作
群山中九道異光乍現 直達天際
無常感覺一道閃電從腦門直直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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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
所以無懼
閃電在經脈內燒灼
如熾紅鐵漿奔流
無常沒有痛苦
他的身心都在燃燒
所以
無拘 無束
影子站了起來
無常眼前一片黑暗
他並不害怕
只感覺自己越來越強大
所以
無 所 不 能
相樞彷彿念著咒語
無常眼中閃過無數幻象
可以
為 所 欲 為
金銀
裸女
雲端
狂歡
幻化千變
無常突然覺得很渴
眼前
是一片血海屍山
相樞是一個人最深最原始的慾望
無
法
無
天
影子張開了口
黑色的牙尖 銳如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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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停下
慢慢閉上了嘴巴
無常的眼睛發著光
如暗器的鋒芒
我不要你的東西
無常說
很噁心
閃電在退卻
他感覺自己從泥沼中慢慢爬出
我不作任何人的奴隸
黑夜中
無常的雙瞳燦如星光
自由
是隨心所欲
隨心
本心
貧富 威權 欲望 命數 生死
都不能支配脅迫
真正的自己
影子笑了
好
我等著
風雨漸息
大地歸於平靜
閃電的餘暉殘留在體內
無常的身體冒著煙 彷彿剛經過鎔爐鍛打
先借你一點
相樞說
無常感到掌中有異種真氣
如雷電閃現
我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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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吾先祖以大功力 大智慧
設九大劍塚 封禁相樞魔道
凤凰 焚神 鬼神 莫女 囚魔 溶尘 太玄 解龙
伏邪
圍太吾村而建
暗合奇門五行
相樞執念太深
封禁總有疏漏
偶有人受魔念侵入
是為入邪
輕者性情大變 惡念橫生
重者狂亂瘋魔 好殺嗜血
適逢亂世
入魔者漸眾
惡鬼橫行
人間淪為修羅煉獄
無常常感覺到九大劍塚的呼召
邪氣如情人的髮絲糾纏
真氣閃動
喉頭湧現血腥
鄉民傳言
唯有元山派能卻除魔念
借刀劍正氣
斷念破魔
很好
無常在元山有熟人
只是
去之前不能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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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花賊小有名氣
落草縣城北方的山賊窟
強梁嘯聚
占山為王
以神龍猛虎為號
官府多次組織官兵剿滅 皆剎羽而歸
甚至有鏢車遭劫 鏢銀被搶 護隊鏢師死無全屍
賊人會武功
傳聞賊頭劍法更是神鬼莫測
無常問明了方向
拒絕了兵馬
一個人
殺人快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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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青
是殺手的流派
長於刺殺
精於暗殺
十訣是暗器的功法
暗箭傷人
出奇不意
星月無光
無常趴伏樹上 如猛禽蹲踞
指尖扣上三枚飛刀
縱身躍下的同時
第一刀同時出手
右首的山賊中刀倒下
第二柄刀已刺入中間的對手
左首的山賊剛剛轉過頭來
第三柄刀脫手飛出
三人皆是咽喉中刀
死時沒有一點聲響
無常一路沿山道摸上寨門
留下滿地屍首
殺到第七人
終於遇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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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花賊以採花為樂
侵門踏戶
飛簷走壁
輕功自是不凡
無常剛察覺到身後有人
對手已發出暗器
三枚透骨釘破空而來
連打頭胸腹三處要害
在無常眼中簡直像是笑話
閃避
撥打
最後一枚接在手裡
迅即反射回去
採花賊雖吃驚
但仍錯步避開
步法精奇
身法輕靈
無常眼睛一亮
暗器再次襲來
更多更快
但不是進攻
只為牽制
採花賊急步後躍
轉身要逃
張嘴要喊
一柄袖箭生生從他嘴裡破出
無常左手將暗器擊落
右手直取敵人性命
這算是幫雷回報了仇
無常想
但寨門就在眼前
他還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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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回雖然傷重
但亦將匪幫重創
頭領死傷六人
還有一人剛被無常擊殺
大廳內
賊首獨自喝著悶酒
盤算往後出路
無常本想暗殺
但看到賊首手上那柄劍
他改變了主意
他從樑上躍下
抽出一柄單刀
他很好奇
正面對決自己有多少實力
賊首錯愕
而後馬上被憤怒取代
賊首拔劍出鞘的瞬間
無常背後感到一股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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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
無常還偶爾會夢到眼前的劍光
冷的連血液都能結冰
陰毒的一劍直取眉心
迅疾無匹
彷彿連人帶劍化為暗器
千里追魂
無常避過
一髮千鈞
肩頭鮮血飛濺
背上冷汗如雨
無常後來才知道
這是界青門的劍法
絕義
絕情斷義
不死不休
賊首一劍搶入近身
更有無數後著 招招不離要害
無常暗器施展不開
只能揮刀抵擋
不成章法
界青絕義劍
有去無回
義無反顧
無畏兩敗俱傷
不懼同歸於盡
務求數招將人斃於劍底 狠辣異常
不行
要拼一記險招
賊首一劍橫斬
無常豎刀擋格
星火交併
單刀落地
人卻消失眼前
抬頭
無常高高躍起在空中
雙手緊扣無數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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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首的屍身千瘡百孔
無常奮起全身功力
在落地前將暗器盡數發出
如暴雨急襲
間或有雷電閃現
從對手的劍法
他體悟界青絕藝的精隨
賭上性命
孤注一擲
無常小腿也多了一處劍傷
界青的勝負
是覺悟的比拼
生死一線
無常撿起地上的劍
它到最後都盡責的格擋暗器
只可惜不是全部
如果他的主人仗劍飛身 和無常對攻
則勝負難料
劍比想像中輕
劍刃有浮光飄掠
篆名翠羽
無常把劍收入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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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口
正是驛站最繁忙的時間
一夥道門弟子在村裡打尖
寶劍傍身 怒馬鮮衣 意興飛揚
隨行馬車裡
關押的卻是名女子
女子身著苗疆服飾
雖萎靡狼狽 仍不減艷彩斑斕
關在籠中
如折翼的彩鵲
別碰
有毒
女子是雲南五仙教教徒
蟾蜍 蜘蛛 百足 蛇蠍
號為五仙 實為五毒
斷腸蝕骨
見血封喉
但江湖傳言
女人之心 陰狠堪比蛇蠍
五仙手段 歹毒更勝五毒
但凡英雄豪傑
人人得而誅之
道門子弟個個面有得色
人人以大俠自居
據說大戰七七四十九日方將女子擒獲
吹得口沫橫飛
女子蒙著面紗
只露出兩只眼睛
幽靜深邃 如千年古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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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好行囊
無常騎驢往元山出發
行出數里
卻轉而跟上馬車的軌跡
並不是因為女子美麗
無常只是覺得女子無辜
他不喜見弱者受欺
而道門子弟自命清高
嘴臉也讓他噁心
縣城離村尚有兩日路程
大俠們必須在野外過夜
無常靜靜藏身樹叢
直至遠處篝火黯淡 只餘一抹暗紅
大俠們豪氣沖天
擊劍長嘯 把酒高歌
期間起鬨要拿女子尋歡
卻終究沒人動手
歡鬧整夜 最後僅留一人守夜
正打著瞌睡
這個年紀
他們不怕任何東西
無常輕輕的走到馬車旁
打開門
解開女子束縛
穴道沒有被封
沒人敢輕觸五仙教徒的身體髮膚
哪怕是屍體
女子頷首
起身
無常知道
剩下的事情 她可以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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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篝火裡投下毒香
大俠們就此長眠不起
念在沒有無禮
女子讓他們死得比較容易
五仙弟子
有仇必報
有恩必還
女子說
五仙教將永遠記得你
一雙幽深的眼
倒映滿天星光
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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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山雙峰
巍峨嶔崎
如刀劍一對
屹立天地
雷回在山門口等他
可惜
我本來想要自己報仇
他送上一瓶藥丸
數十種元山草藥調配
鎮傷驅毒 生肌續骨 對內傷更有奇效
這只是還你傷藥錢
雷回說
我的命可比這值錢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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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回左刀右劍
如護法羅漢之形 伏虎降龍
無常翠羽緩緩出鞘
手捻劍訣絕義
練武場上
旌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按雷回的說法
切磋是無常多管閒事的賠禮
無常只是好奇
刀劍雙絕是否真是天下無敵
一劍刺出
如飛鏢攅射
左刀格開
右劍反刺
堪堪避過
又見當頭一刀 力劈而下
元山雙絕
攻守一體
數招一過
無常捲入刀劍的風暴
宛如同時面對龍虎爪牙
界青劍法勝在迅疾
拙於守禦
加之無常練劍日短
雖已頗有心得
終究難敵苦功 數十寒暑
勝負已分
雷回猛然暴喝
刀劍齊出 如驚虹交剪
不料
雙雙落空
無常閃身避過
身法快得不可思議
雷回詫異之間
飛石如蜂群急襲
----------
經賊首一戰
無常加緊習練身法
暗器要時刻保持間距
宛如踩著繃緊的鋼絲
攻防的距離
是勝負的分野
一步之差
生死兩判
賊窟有多本秘笈 宛如武庫
其中更有數本輕身功法
武功
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財富
採花賊的身法
習自璇女輕功
璇女派遺世獨立 飄然出塵
門下弟子如天仙羽化
輕功亦是輕靈高遠
梅點頭
輕踩梅枝 英華不落
只微微一點 如少女含羞
此外
尚有外家橫練剛猛步法
卸力發勁
亦有內家練氣御身功法
縱躍騰挪
無常截長補短 融會貫通
身法虛實變化 遠近如意 神鬼莫測
雷回刀劍急舞 將暗器盡數擋開
一回頭
無常移形換影 已閃身左側
元山刀劍
確是千錘百鍊
招法毫無破綻
但雷回卻有破綻
左手刀尚未精熟
出招有所遲滯
雷回踏步出刀
石頭擊中左腕
輕輕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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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靜坐蒲團
天地正氣漸漸充盈
異種閃電緩緩退縮
元山除魔並無特別法門
唯有靜心
煉氣
山嶽靈氣只是藥引
除魔斷念靠的仍是自己
無常進入禪定
他感覺影子微微顫抖
相樞怕了
我不怕任何東西
影子說
只是這裡讓我不太舒服
你怕我嗎
被我支配
被我折磨
被我吞食
影子問
無常不怕
他不懼怕未來 和未知
你怕我
你害怕支配我
相樞說
影子的笑聲 帶著輕蔑
無常看著手心
雷電已不再閃現
他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或許他可以控制邪氣
如同他能克制欲望
只要他足夠強大
傳聞五仙內功
有一種練法
服下劇毒
然後用內力驅毒
成效迅速
只是生死難料
相樞是種在體內的蠱
而無常不怕賭命
鬥志燃起
閃電劈啪作響
影子笑了
我會看著你
直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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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回看著無常
感覺他沒有除魔
反而入魔更深
沒事
太吾的傳人不會輸給相樞
雷回點頭
這個忙算是幫過
但他還想交這個朋友
雷回
百折不回
武藝未精 但任俠好義
江湖上頗有俠名 交遊自然廣闊
閱歷漸廣
雷回對人心深有體悟
只有無常 從未豪言壯語 諂言獻媚
如君子寡淡 清淨如水
朋友對無常沒有特別的意義
他將人情看得很輕
關係是一種束縛
義氣是勒索口號
他只有覺得噁心的人
和相處起來舒服的人
很快他就知道
有些感情 讓人心甘情願被層層綁縛
太吾村是個好地方
下次請你喝茶
雷回笑了
好
等我左手刀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