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22

投名狀







中國人是一個心理很不健康的民族

他們的思想有一些非常黑暗的部分




兩軍交戰

他們不喜歡勢均力敵

一定要有一方以寡擊眾


數字差距越懸殊越好

實力差距越大越好

兵器科技差距越遙遠越好


最好是小刀打大砲

最好是老弱殘兵 對上鐵甲勁旅

最好是 100 人 頑抗 100 萬大軍




英雄


 


戰到最後一個人

流到最後一滴血


戰吧


少了一隻手 斷了一隻腳 腸子流滿地

背上被劈了好幾刀 整個人被射的像刺蝟一樣




還要戰


這才是英雄


 




奇怪

好像喜歡看到一個人死的很慘

而且越慘越好




反觀老美


4 個超能力帥哥美女圍毆鐵面人

也叫做英雄


羅馬鐵甲軍踐踏日爾曼蠻族

以眾擊寡 恃強凌弱


這也算英雄


 




什麼東西


 




小日本學會了以寡擊眾這套




他們喜歡必死

喜歡神風特攻

喜歡末代武士弓箭大戰格林機關槍




但是他不知道

中國還有更恐怖的故事


 




兵臨城下

城門攻防


他們不喜歡攻城

他們喜歡圍城 喜歡坐困愁城


 


肚子越餓越好

僵局越難打破越好

圍的時間長的越誇張越好




餓到沒飯吃很好

餓到想吃人最好


生靈塗炭 民不聊生


 


死守


吃完饅頭吃樹皮

吃完樹皮吃草根

吃完草根 乾脆把小老婆拉出來切片分給大家吃


還是要死撐

不能投降


 


這才是英雄


 


奇怪


他們好像喜歡看到一個人肚子很餓

看到別人沒東西吃就很高興


 


反觀老美


魔戒的聖盔谷 只守了一個晚上

就變成英雄




亞瑟王對決野蠻人 只打了一個下午

就自以為是英雄






什麼玩藝


 




老克的硫磺島的信學會了死撐這招


喜歡挨餓

喜歡硬撐

喜歡肚子扁扁也要挺天皇


 


但是

他沒學到中國人的最精華的手段


 


 




一夫當關

飢餓 30




終於

連戰皆捷

大獲全勝


又怎麼樣

以為這樣就有 Happy Ending 嗎


她們還喜歡來個朝廷惡鬥

暗箭傷人


 


中國是一盤散沙


外鬥外行

內鬥絕對內行




出征

有人不給你糧


獲勝

有人送金牌把你叫回來




當官

有人打打小報告 你就被抓去凌遲處死


 


政治是黑暗的

政客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一群豬頭


 


堅持


小人當道

忠言逆耳

浮雲蔽日

天下烏鴉一般黑


還是要堅持




這才是英雄




奇怪


他們好像討厭看到一個人平步青雲

有人升官賺大錢 就要放記冷槍 把他打下來




反觀老美

蝙蝠俠是榮譽市民

王者天下一路當到駙馬爺

死星轟炸隊還有莉雅公主公開授勳




幫幫忙

這算什麼英雄 這只是偶像明星嘛


 


中國人很奇怪


他們好像就是不喜歡功成名就 功德圓滿的結局

他們好像就是不喜歡看到別人有什麼好下場


 




明知敢死隊是去送死


是不是還要衝

是不是要把親如手足的兄弟 像棋子一樣拋棄






當然要衝


中國喜歡最沒人性的答案


 


觸犯軍紀的功臣 是不是要殺

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不是不能有第二次機會




投降的戰俘 要不要屠的乾乾淨淨

沒有反抗之力的平民 是不是要他們全部死光






還是要殺


 


中國喜歡最悽慘的答案


 


為了大權在握

是不是可以殺了自己的兄弟


一山是不是真的不能容二虎

同患難 是不是真的不能共富貴


 


不能

當然不能




通通給我砍個一乾二淨




中國喜歡最冷血的答案


 






那叔嫂的姦情呢


我愛的是大哥 還是二哥呢




這也很慘啊

這也很痛苦啊


 




這其實不是很重要


他在每部電影

都只是點綴而已


聽說古時候的人

把女人當衣服




現在的電影

也只把女主角當花瓶


 


 


殘忍嗜血

幸災樂禍

還見不得別人好




這些是中國人喜歡說的故事




一些悲慘的故事

一些悲劇英雄的故事


一些失敗者的故事


 


沒辦法

因為這些故事


就是那些科舉落榜 貶官流放 

殘忍嗜血 幸災樂禍

見不得別人好的失意文人寫的東西


 


 


始皇一統天下

但是他們喜歡包個粽子 紀念跳江的亡國奴




韓信點兵 張良天機

但是他們喜歡四面楚歌 自刎烏江




三國歸一統

但是他們喜歡秋風五丈原




成吉思汗鐵騎縱橫

但是他們更喜歡襄陽 喜歡梁紅玉的那面鼓




衛青常勝 霍去病不敗

但是司馬遷更喜歡全軍覆沒的李陵




攤開歷史

紀錄的全都是一些慘敗和慘死的悽慘故事




在中國

勝利者的故事 叫做正史


而失敗者的慘狀

寫進野史 寫成文學 變作詩詞




孔曰成仁

孟云取義


人云

可歌可泣




可歌

是因為她們偉大




可泣

大概就是是因為他們全都死的很慘


 


 


聽過李敖講岳飛傳




岳飛遭陷害下獄


何罪

罪名是莫須有




  怒


 


但李敖說

莫須有這個詞

是一個斷句斷錯 標點符號標錯的句子




  秦檜官階還比岳飛低

  他要定他的罪 怎麼可能不需要罪名




  這句應該是


  莫須  有


  不用等太久 罪名馬上就有




隨便羅織一個罪名也可以


何況所謂的忠臣

在他眼中是破壞和平條約的好戰份子


 


但是文學家不喜歡這個說法




當不了官的他們

喜歡醜化政客




賺不了大錢的他們

喜歡故事讓人憤怒 讓人哀嘆




他們喜歡戰爭種是悲劇

他們喜歡英雄總是悲傷




  悲壯


 


這大概是一種安慰




目眥盡裂

怒髮衝冠

臨表涕泣

不知所云


悲憤是一種發洩

而眼淚是一種宣洩


 




投名狀裡面

就可以找到這種安慰




百物齊漲

薪水不漲

員工分紅費用化

股票跌破八千點




但是沒關係

投名狀比你更餓 更衰

更慘




所有需要的安慰

現在都可以在投名狀找到


 


明清戰禍何其多

他不拍李自成 她拍投名狀


明清英雄何其多

他不演黃飛鴻 她演龐青雲


 


以寡擊眾

有人神風特攻

有人浴血苦戰




3 年圍城

有人下跪求糧

有人餓到喊娘




特攻隊衝不衝

小兵斬不斬

戰俘殺不殺




他一樣有兩個選擇

大哥和二哥總是站在天平的兩端


然後小弟會把他的砝碼

放在殘酷的那一邊




那是正確的選擇嗎

至少 是歷史不斷重複作出的選擇


 


最後

功成名就

有人被冷箭射成箭豬

有人被冷槍轟成蜂窩


 


一山不能容二虎

同患難真的不能共富貴




兄弟

最後還是要死


 


李自成死在以寡擊眾

洪秀全好一點 死在坐困愁成




英雄本色的老梅還算不錯

走到了最後 慘死在政客手中




但是都慘不過投名狀




他死在中國最慘的暗箭難防

最難看的手足相殘


 


不是日本漫畫的墨攻

不是改編希臘神話的無極

不是哈姆雷特東方版的夜宴

也不是一堆神經病的黃金甲


 


投名狀是中國的電影


他說中國喜歡說的故事

寫中國喜歡寫的史詩




戰爭總是悲劇

英雄總是悲傷


 


 






這種心態還真的不是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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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

國片 或是大陸片 或是匪片

有一部像樣的史詩片




兩個氣球拿在手上當流星捶輝的笑話

是陳凱歌的無極


黃金聖鬥士傑王子大刀放無雙的災難

叫做張藝謀的黃金甲


放天燈攻城的科幻片

叫做張之亮的墨攻


章子怡色誘無彥祖的三級片

叫做王小棣的夜宴


沙漠上砍人砍到睡著的敢死隊

叫做姜文的天地英雄




喊著風風風的笨蛋鐵甲弓箭兵

還是張藝謀的英雄


 


史詩

死屍




死了一堆人

製造了一堆膠捲垃圾

毀了好幾個成名導演

還賠上好多血本無歸的電影票


 


還好

現在有陳可辛


從電影一開始 無情瘋狂的血腥屠殺

就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




驚險刺激的峽谷的伏擊


介紹了陳可辛描繪戰爭的手腕


讓你習慣他殘酷血腥的視覺風格

你一刀我一刀的影像調度

和快慢動作控制的電影節奏




和那些華麗的服裝

鮮豔的色彩

還有誇張的慢動作不同




他的色彩灰暗

他的畫面寫實

他的場景和人都髒的好像幾十年沒乾淨過




這是導演的要求

殘酷頹敗的新寫實美學




舊化

是藝術很重要的一個技巧


他表現一種質感 和氛圍


 


如果魔戒裡每個人的盔甲都光鮮亮麗的

像是剛從現上遊戲的新手村跑出來




那他就只是一部迪士尼電影

或是 B 級電影而已


 


聽說

除了留大鬍子還是很帥的金城武

投名壯不能有人是帥哥




不管怎麼樣

峽谷奇襲 幫下一場大戰作暖身


 


 

800 步兵對 4000 火槍兵的野戰

是國片最成功的一場大戰


 


奔騰的黃沙

必死的衝鋒

還有騎兵的交鋒




大規模的混戰裡面

他特寫金城武毒辣的小刀

劉德華豪邁的大刀


和李連杰萬夫莫敵的大砍刀 


 




投名狀大概是李連杰代表性的一次武術演出


單挑有和金城武的兩次短兵相接

混戰沙塵中大關刀的當者披靡


武術設計表現了戰爭的洗鍊 實用 野蠻

又兼顧了武術節奏和美感




李連杰在投名狀中的實戰劍法

要比七劍的武術表演精采很多

完全是一代高手風範




聽說 Jet lee 自己跳下去作武術指導

難怪打起來一整個熱血沸騰


果然

拍片還是要讓專業的來


 


 




弓箭手




現在不流行那種小白臉用的東西了




投名壯同時也是李連杰身為演員

而不僅僅是武打演員的一次精彩演出


 




陳可辛導文藝愛情片出名


他最有名的一部

是甜蜜蜜


他和金城武合作的上一部

是如果愛


結果他竟然拍了投名狀

建立了國片戰爭場面的最高標準


 


從衝鋒開始

一直到割下敵將首級為止




震撼

過癮

讓人喘不過氣




小品愛情片顯然不能滿足他


他有大場面調度的野心

然後他有相稱的才華和實力




  拍電影就是不斷的挑戰


  我拍了二十幾年的電影

  還是不斷在挑戰


 


只是有人挑戰的是更寬的尺度

而有人挑戰的是更大的格局


 


看完投名狀

吳宇森現在應該是挫起來等




小喬造型失敗就算了

赤壁之戰最好是皮繃緊來拍吧


 


 


 


電影的史詩格局結束在前半小時


抱著對另一場南京大決戰的期待去看


電影會變的很長

而且會變的很讓人失望


 


之後他穿插一些戰爭的片段

俯視戰場的長鏡頭

還有對應著配樂節奏的攻城炮火


 


但是電影不再有大規模的混戰了




投名狀拍的是中國的故事




戰爭總是悲劇

英雄總是悲傷




所以他開始精雕細琢每個最悽慘的橋段




電影的史詩格局

急劇的縮小


好像很可惜




但陳可辛大概只是想把那些悲劇

說一次


用他的方法

好好說一次




雖然是很老套的故事

但是還是有人可以說的很好聽




  同樣的電影

  不是說沒有人看了

 

  只是沒有人把他拍得好看


 


被斬首的小兵

哭聲淒厲


陷入重圍的將軍

呼喝卻沒有聲音




發放戰死士兵安家費的時候

你看不到親人的悲痛


屠殺手無寸鐵的士兵的時候

你看不到死亡的淒厲




燈火下 李連杰陰沉的表情

對比月光下 劉德華和死亡的掙扎


舞台上 明辨忠奸的臉譜

注釋著圓桌上 操弄是非的角力




手法有點老套


但是三個大人物

擺弄著古老的棋盤的時候


他們的笑

還是讓人冷到骨頭裡去


 


出生入死的牌樓

在夕陽下拖著生離死別的影子




然後

是飢餓的士兵 在屍堆中

仰望蒼冷的月下那堵跨不過去的牆


 




戰爭的慘烈

屠殺的無情

政治的冷血

和圍城的絕望




陳可辛描寫的很細膩

描寫了很久


請到了最黃金的陣容

還特地加上了小說般的旁白


用文字連接片段

然後用口白埋下伏筆


 


只是他這次不說言情小說裡的故事

不拍愛情的眼淚


 


他拍史詩裡的哭聲




豪邁

蒼涼

無奈

撕心裂肺


 


悲壯


 


他說那些記載在古籍中的悲劇

她拍那些總是悲傷的英雄




她拍中國的歷史

最讓人動容的一部分




 

  安 心 上 路


 




這種心態其實也不是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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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或許就來自於對投名狀這種悲劇的幻想


 




在以寡擊眾的戰場上


希望能有一個人

縱橫沙場 當者披靡 扭轉乾坤




在坐困愁城的絕望中


希望能有一把劍

取敵首級於千里之外 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宦官亂臣挑撥離間 顛倒黑白


希望能有個人賞給他們一巴掌

大笑 飄身 遠去


 


然後

在戰俘將被屠殺的城牆上


希望

能有一個人站著


 


就像好久以前


當蒼天無眼

當百姓垂淚




當婦孺將死於盜賊之手

當忠臣義士將枉死於莫須有的罪名之時




能有一個人

從傳奇的斷簡殘篇中 御劍而出


在那刑場上站著


 


他的背

有一天會彎 會駝 會佝僂 會頹喪

會佈滿刀傷 會釘滿冷箭吧




但是現在他站著




哪怕要燃盡他的血肉

焚盡他的骨灰


他也要點亮黑暗中微弱的燭光

照亮古老廟堂梁柱上的兩行殘墨


 


他的劍

有一天會鈍 會繡 會折 會斷 會碎吧


但是現在他出鞘


 


聲若龍吟

精光奪目




三尺的青鋒

剎時 劈開一片如雷的采聲




而他笑


 


  刀


  下


  留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