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l] 色 戒 / 張愛玲
有些故事
還是留在小說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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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寫的是言情小說的一個梗
臥底的殺手
最後愛上了他的目標
是阿
故事總是這樣說的
就像苦練家傳武功 誓報滅門血仇的少年俠客
最後會愛上仇家的千金
就像追查珠寶竊案的私家偵探
最後會愛上絕色的神偷
就像反清復明的義勇軍大將
最後會愛上親王的格格
或許哪天帶著傳說神劍屠龍的勇者
也會愛上邪惡的女巫
或許哪天對抗外星怪物的星艦指揮官
會煞到哪個長的像章魚的火星人女王
嗯
因為當年的羅密歐
就是這樣傻傻的愛上茱麗葉
有些東西剪不斷 理還亂
叫做劇情需要
就像有些東西豪洨虎爛
叫做節目效果
臥底的女特務
熱血的愛國青年
奸詐狡猾的漢奸
這是一個很好發揮的梗
犧牲和奉獻
盡忠和背叛
情與欲的糾纏
個人和國家的交戰
壓抑 掙扎 矛盾 痛苦 悲哀
和每個言情小說都要寫的選擇
或許那個熱血的愛國青年最後不顧一切
帶著他深愛的話劇女主角
遠走高飛 逃離了所有的國仇家恨
或許那個狡猾的漢奸動了真情
找了個無名女屍換掉了女特務
兩個人在某個小島 忘掉了所有的是是非非
或許他沒有說那句 快走
或許他不必說 三年前 你可以的
但是這是張愛玲的小說
所以他沒有那麼多浪漫的情節
一個言情小說的老梗
他寫他自己想說的故事
寫愛情的不確定
寫人性的冰冷
漢奸終究只是玩了一段婚外情
一種權力和財富滿足後的娛樂
那沒有那麼美麗
他參雜了權勢的自戀
偷腥的刺激
對年輕肉體的慾望還有對一個約定的背叛
小說的最後
易先生沒有掉一滴淚
她臨終一定恨他
不過
無毒不丈夫不是這樣的男子漢 她也不會愛他
那終究是一段玩過就丟的遊戲
和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
很多人說過
這就是張愛玲小說慣有的冰冷和苦悶
這是他的小說為什麼不叫做言情
他不會哭
不會擺個死人臉坐在床上
哭了就狗血了
沉痛就濫情了
他那句 不過
只會在臉上變成一種得意的冷笑
對比漢奸的老練深沉 世故成熟 冷血無情
學生劇團的女特務是一種經過設計的天真
天真的承擔了任務
而忘記他的重量天真的作出了警告
而忘記了代價
在別的故事裡他會認為值得
在李安的電影裡他會由慾生情
但在張愛玲的小說裡
他很可能只是一時衝動
無怨無悔
故事又狗血了死了都要愛
小說就要請林凡和淑芬畫封面了
難道她有點愛上了老易她不信
但是也無法斬釘截鐵地說不是
因為沒戀愛過
不知道怎么樣就算是愛上了
從十五六歲起
她就只顧忙著抵擋各方面來的攻勢這樣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墜入愛河
抵抗力太強了
那是他那個年代的故事
或是他自己的故事
老易不是他魂牽夢縈的對象
只是他唯一的依賴
不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相思
只是他向下墜落時 唯一搆的到的一段浮木
他本來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一個話劇社的舞台
一個溫文儒雅的話劇團團長
偷看一眼
就禁不住要臉紅心跳吧
但一個獻身的任務
讓一切都變了調
那是奉獻嗎
是犧牲吧
但在別人眼中還是一種作賤吧
在別人心理甚至變一種意淫吧
那個色誘的任務
和標榜激情床戲的色戒電影版其實是一樣的東西吧
理由可以冠冕堂皇 可以正大光明
但不能堵住每個背後說話的嘴吧
也不能改變每個人看他的眼光
看王佳芝的眼光
看湯唯的眼光或是看李安的眼光
值得嗎
必要嗎
但那條路走了
就不能回頭了吧
床戲在李安的電影裡
改變了王佳芝自己
但在小說裡
改變的是王家芝所有認識的世界
有一陣子她以為她可能會喜歡鄺裕民結果后來恨他
恨他跟那些別人一樣
一切都因為一張床 一扇關起來的門
變的陌生
變的遙遠
而老易變成他唯一熟悉的對象
唯一明確的目標
和唯一生存的意義
事實是
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
把積郁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
他犧牲了太多
而他只能用一個目的來說服自己那值得
小說在這樣的殘酷背景下
在這樣的兩個人之間
寫了一眼短暫的深情
一只戒指
一盞燈和一次動心
色戒
或許說的本來就不是戒色
不是非禮勿動
不是色即是空不是老爺爺說教的色字頭上一把刀
也不是 Lust Caution 的 Caution
那些大概是過多的演譯和延伸
戒就只是 Ring
那只他送給他的戒指
那只他帶他去買的戒指那只他們並肩挑選的戒指
麻將桌上每個貴婦的指上 是那樣的精光奪目
但他只有一只陳舊的翡翠玉
他還是在意的吧
而他買了一只最華貴的給他
巧合嗎
是貼心吧
看不出這爿店
總算替她爭回了面子
還好
那時候他沒有看過血鑽石不然一個這麼熱血的愛國志士
下一個目標 大概就是暗殺販賣粉紅鑽石的鑽石商
其實禮品店不完全是商人的炒作
送禮不是欺騙的誘餌
收禮不是膚淺的虛榮
他只是一種約定成俗的默契
如果有什麼事情總是要猜疑 要揣測
總要患得患失 要輾轉反側
那麼
一件首飾給了相信所需要的理由
或許他只是他的情婦
或許他只是他的任務或許每個人都在真真假假裡逢場作戲
但那只戒指是真的
那個晚上是真的那一瞬間 溢上胸口的溫馨是真的
只有現在
緊張得拉長到永恒的這一剎那間這室內小陽台上一燈熒然
映襯著樓下門窗上一片白色的天光
是阿
不管多殘酷的故事
不管多冰冷的現實
都可以有那麼不真實的一次浪漫
那樣的浪漫把無力的現實美化了
把一個殺人與被殺的故事美化了
把一段不貞的出軌美化了
把獻身的屈辱美化了
把每個人眼中的他也美化了
他的側影迎著台燈
目光下視
睫毛像米色的蛾翅 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在她看來是一种溫柔怜惜的神气
於是他說了那句 快走
於是他相信他愛過
於是每個人都可以相信他愛過
唯一能勝過孤獨的 寂靜的燦美
即使百死而換一瞬
小說寫的
就是那一夜的一瞬間
那一只戒指的一抹深情
國仇家恨
大是大非小說不寫那些
愛情故事裡
那些東西總要擺在什麼其他東西的後面
他寫曾經能夠相信一切的天真
寫曾經能夠不顧一切的衝動
寫曾經有過的年輕
是王佳芝和易先生
亦或是是張愛玲和胡蘭城
是對
還是錯
後悔了吧
或是真的能不後悔
嗯
不是那麼重要了
那畢竟是曾經愛過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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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慾在小說裡
不是那麼重要
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道
据說是民國初年精通英文的那位名學者說
這是每個人緊抓著不放的一句批言
是電影死纏著不放的一個賣點
但女主角對這句話是這樣想的
什么女人的心
她就不信名學者說得出那樣下作的話她也不相信那話
除非是說老了倒貼的風塵女人 或是風流寡婦
是自明心跡也好
是口是心非也罷是欺騙別人也好
是催眠自己也罷
那句話終究不是小說的重點
不是他愛上什麼人的原因
但李安說
在他的電影裡 情慾變成一種必要的存在
露骨是一種藝術的手法
激情是他電影的一次突破
雖然李安一直大家不要把焦點放在床戲上
但事實上
就是他自己把拍攝的重點點放在床戲上
突破就像剝一層洋蔥
剝完
你就期待下一次會出現什麼
嗯
因為他沒有其他能突破的地方了
麥可貝從絕地戰警
拍到變形金剛劃時代的動畫特效
算是一種突破了
史匹伯從大白鯊
拍到搶救雷恩大兵大場面的戰爭史詩
也是一種突破
諾蘭兄弟從記憶裂痕
拍到蝙蝠俠開戰時刻風格化的敘事技巧
應該也是一種突破
但是李安從推手 拍到飲食男女 拍到斷背山
再拍到色戒除了聳動的題材
和加料的床戲他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突破了
壓抑沉重的張力是他的特色吧
文藝愛情片是他的專長吧
但慢功的細膩和精緻
或許同時也代表著電影的冗長和沉悶
類似的題材
相似的手法
同樣的節奏他是一個已經被定型的導演
或者
技窮的導演
國外的影評有時候已經批評的不留情面
在反戰電影帶動的寫實和批判的風潮中
李安的文藝格局顯得狹隘
他這次一樣拍一個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一個女特務和暗殺目標的言情老梗
他可以拍的很單純補上劇情的空白
補足人物的背景
重現上海的十里洋場
重現大時代的悲歡離合
易先生會多點人性
王小姐會多點純真
然後在螢幕上重現
那室內小陽台上的一燈熒然
在短篇小說上疊床架屋是相對容易的土木工程電影會很好看
可能比不能說的秘密還好看一點
殺手和目標的梗
沒有穿越時空愛上你這麼夢幻可是他也比較成熟
不過
那樣拍出來的色戒太平凡了
甚至都有點商業了
所以他決定加料了
就像兩個牛仔的禁忌之愛嫌不夠
又加了一場帳棚戲
或許他對藝術有一種莫名的熱情
或許就只是他對獎座有一種莫名的渴望
事實上
他還對票房有一點渴望
不然
他應該有一百個比偶像歌手更好的男配角人選
色戒渴望用激情
得到獎座
然後試著用奬座
美化激情片段的必要性
李安哭著說他走了一遍地獄
紅著眼說他壓力大到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
電影不是 A 片
我不是 A 片導演
嗯
就像觀眾說我不是去看床戲
每個都不希望動機被質疑吧
每個人都希望動機被美化吧
而金獅獎和台灣之光
現在是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情慾或許真的不是色戒的目的
只是色戒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其實
那又是何苦得獎真的是一種榮耀嗎
每部電影都要以參賽為目標嗎
金獅獎真的是一種肯定嗎
那綠巨人無疑是一種否定
討好評審
和討好觀眾
其實也不見得哪個就比較高尚一點
但至少
主打辣妹砍殭屍的惡靈古堡 要大方坦率的多
看著一卡車色戒裡露了些什麼的追蹤報導
再想想當初李安來台選腳的新聞
嗯
大 S 演出王佳芝
觀眾可能要退票但劉亦菲演出王佳芝
首映會就要爆滿了
可惜
不管怎麼樣
色戒選了一個最不上乘的表現手法
藝術某部分的價值
來自於修飾 掩飾 和暗示並不是床戲時打打光 剪剪片 拍拍特寫 放放慢動作
再放首古典樂就可以了
然後
電影改變了小說的初衷
是改編嗎
其實有點過度借題發揮了
或許床戲是必要的吧
但是露點應該沒什麼必要
或許露點也是必要的吧
但是露骨也沒有那麼必要吧
好吧
或許露骨也是必要的吧
或許真實 露骨 好誇張 SM
和迴紋針特技都是必要的吧
那要人正襟危坐 道貌岸然 不寫新聞 裝做什麼都沒看到
或許也是一種矯情吧
不管怎麼樣
在小說裡
那些一點都不重要
當李安拿著為藝術犧牲的豪華理由
說服一個新人女演員演出華語電影最大膽的床戲時
他知道那是種傷害嗎
他知道誰才會偷偷哭嘛
他知道到底誰才走了一次地獄嘛
他知道他改編的小說 是怎麼說的嗎
什么女人的心
她就不信名導演拍得出那樣下作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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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最精采的地方
是牌桌上的哈拉
那是每個後代小說家
都會俯首膜拜的段落
那是只屬於那個上海和那個時代的味道
後來
就再也沒有人寫的出來了
吃來吃去四川菜湖南菜
都辣死了告訴他不吃辣的好了
不吃辣的
怎么胡得出辣子